三月的重庆已经春暖花开。这个春天，重庆曾经热热闹闹的“唱红打黑”，有些变调

　　法治周末记者 陈 霄 发自重庆

　　与北方3月飘雪不同，此时的山城重庆，春暖花开。

　　道路两边的姹紫嫣红中，几年前巨资引进、遍布市区的银杏树，直直的光秃秃的立在那儿，孤单寂寞的样子。

　　这个有着三千万人口的西南城市，是中国最年轻的直辖市，在过去的几年里，吸引了数倍于此前几十年的国内外关注，它有许多名片，闻名于雾，闻名于各类小吃，闻名于盛产美女。但在过去几年，没有哪一张名片，比得上“唱红打黑”。

　　不过，为重庆带来巨大声誉同时也饱受争议的“唱红打黑”，随着近期重庆的变动，已有微妙变化。

　　重庆卫视复播商业广告

　　3月15日晚6点半，重庆市民杨晓伟将电视频道锁定为重庆卫视，收看《重庆新闻联播》。如果不是为了获得重庆的官方消息，他不会收看重庆卫视，他已经许久不看这个频道了。

　　“红色频道，节目不吸引人，这一年多来几乎都没什么人看了。”他抱怨。

　　30分钟后，许多和杨晓伟一样细心的观众发现，重视卫视上出现了久违的商业广告：一条华夏银行的，一条诗仙太白酒的。

　　网络上很多人感慨重庆卫视应变之快———曾经正是应重庆市委领导的要求，三度改版，定位红色，取消商业广告。这次，市委班子调整次日便复现商业广告。

　　2011年年初，重庆广电集团正式对外宣布，重庆卫视将着力打造省级卫视“红色频道”，改版后的重庆卫视实施“一不二减三增”———不播商业广告；减少电视剧和外包节目播出量，且将电视剧清出黄金档；增加公益广告片、城市宣传片和一系列红色文化节目。

　　此后，重庆卫视的收视率大幅下跌，四川大学文化产业研究中心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2011年重庆卫视的全国收视率仅位于省级卫视第23名，处于中等偏下水平。而在此前几年，通过对电视剧的捆绑编播，重庆卫视的收视率一度进入省级卫视的前三名。

　　微博上广为流传的一则消息称，重庆卫视正在重新招募广告营销人员，准备重返商业广告市场。但重庆广电集团广告中心的一位部门主管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此予以了否认。他也没有解释重庆卫视突然出现商业广告的原因。

　　在取消插播商业广告后，重庆广电集团减少了约3亿元的收入，其中一半由财政予以补贴，电视台职员的薪酬也有较大幅度的下降。一位熟悉重庆卫视内部的人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改版后，节目单一，收入下降，台里的员工积极性都不高，很多人甚至将台里的工作作为副业。

　　除了跟在重庆新闻联播后的那两条商业广告外，红色频道的地位目前似乎并没有动摇的迹象，每天的《天天红歌会》、《共富大家谈》、《品读》等栏目仍然循环播放，在栏目之间过渡的，仍是重庆区县宣传广告和公益广告。

　　打黑是非辩未了

　　2008年以前，重庆为中国法学界熟知，仅仅因为它是中国法律界的“黄埔军校”———西南政法大学所在地，是为“法学江山，西政半壁”；2008年之后，轰轰烈烈的山城打黑，注定使重庆被中国法律界铭记。

　　2008年6月，王立军空降山城，入主重庆市公安局，成为重庆打黑的标志性时间。此后三年，在重庆警方一系列雷霆行动中，“抓富商”、“逮教母”、“捉内鬼”、“清余孽”将打黑步步推向高潮。2009年以后，涉黑案件陆续进入法院审理，在此期间发生了轰动全国的李庄案。

　　打黑除恶在多个场合被当时的重庆市委领导高调提及，《重庆日报》也报道了一些国家领导人对打黑的肯定。

　　微妙的变化发生在今年春节之后，彼时已调任重庆市副市长的王立军出走美国领事馆，随后被中央有关部门带走调查。

　　2月11日加拿大总理哈珀访渝时，外界发现，市委领导以往接见国内外嘉宾时必谈的“唱红打黑”没有成为会晤的谈话内容。

　　2月底在北京接受凤凰网采访的重庆市市长黄奇帆多次强调，重庆这几年的工作不仅是“唱红打黑”。

　　王立军事件后，据悉重庆警方的口风很紧，询问近况都是三缄其口，细心的人注意到，公安局门口的广告牌上，仍然张贴着鼓励群众举报的打黑除恶海报。

　　一位接近重庆市公安局的学者私下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自从王立军调离市公安局之后，重庆警方的任务量减轻了一点，尤其关于治安类的行政案件指标少了一些，应付检查也比以前少得多：“总体来说办案更务实，虚的相对少一点。”

　　对于打黑，虽然受到外界的诸多指责，重庆法学界至今仍有不同看法。

　　西南政法大学一位刑诉法教授对记者说，他认为重庆打黑两方面都有，有经验有教训，总体来说是有点问题的，尤其是对私营企业主的打击，有些确实有罪，有些可能是冤枉的，这部分人未来可能会通过申诉解决。

　　这位学者坦言，他自己并没有过细地关注重庆打黑，因为他觉得这个过程中更多是权力背景，而不涉及真正的法律问题。

　　在打黑过程中因为学术观点与重庆官方刚好一致的重庆大学法学院院长陈忠林教授，曾经受到过许多法学界学者的质疑，他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坦承自己至今仍认为重庆打黑存在的问题，“绝不比其他地方严重”。

　　他向法治周末记者提供了一组来自官方的数据，这组数据在今年2月公布，其中显示，在2008至2010年打黑期间，重庆的死刑率是一条直线，没有上升，死刑的核准率是100%(据称全国死刑案件核准率普遍低于85%)，五年以上的重刑率与全国持平，全国各地六百多名律师参与辩护，法庭上辩方发言时间超过控方的23.5%。检方公诉的86个涉黑案件中，有三个被法院全案否定。

　　重庆微变奏

　　近期的重庆传言不少，其中过去重庆的唱红歌圣地之一重庆大礼堂躺着也中弹。

　　这条曝光于人民网强国论坛中的消息还附了一张告示牌的照片，在这块绿色的告示牌上写着———广大市民：近段时间，周边居民多次向我处投诉，反映人民广场白天唱歌以及夜间群众舞会声音过大，严重影响周边群众正常的生活、工作和休息，强烈要求我处遵照《重庆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加强重庆市人民大礼堂和重庆人民广场管理的通告》(渝办发[2009]152号)规定，对人民广场影响周边居民以及他人休闲、旅游观光等行为加强管理，请广大市民积极配合，共同打造人民广场良好、有序的休闲、游览环境。落款是重庆市人民大礼堂管理处，日期是今年3月15日。

　　过去几年，重庆大礼堂是唱红歌的圣地，去年6月还有万人放歌大礼堂的大型表演。广场禁唱红歌的消息由此引发联想，在网络上被疯狂转载。

　　3月19日，法治周末记者来到大礼堂广场，并没有找到这块告示牌，广场的树阴下一如既往地坐满了休闲娱乐的老年人，聚集了最多人的一棵大树下几个老年人正在吹拉弹唱，自备的音箱将他们的小型演出传送出去，与整个喧闹的广场融在一起。

　　周围的市民说，每天上午、下午都会有人在广场的那个角落吹拉弹唱，曲目无非就是那些人年轻时代的怀旧歌曲，当然有一部分是红歌。过去还曾有过很多单位组织过红色歌舞表演，但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看到了。

　　在广场上巡逻的大礼堂的保安很自豪地说，4月份大礼堂将迎来郭德纲的表演，这是近期大礼堂唯一的演出活动。

　　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广场禁止歌舞的通知。

　　另一方面，重庆的火锅店在进入2012年之后生意也开始逐渐恢复起来。过去曾有一段时间，公安局提出要像打黑一样整治食品安全后，重庆的餐饮行业受到重创，其中以火锅店为甚。

　　重庆当地一位跑食品安全口的记者告诉法治周末记者，重庆火锅传统上一直在用的老油(反复使用的锅底油)那段时间绝迹了，火锅空前难吃，而且顾客还得为他们觉得非常不好吃的一次性锅底付费(过去使用老油锅底免费)，火锅店生意惨淡。

　　“像打黑一样整治食品安全，或者出发点是好的，但是结果老百姓也没买账，公安局的这种出格行动还触怒了当地的其他食品监管部门。”

　　进入龙年之后，随着王立军调任分管科教的副市长，公安局重心开始转移，火锅店生意逐渐恢复，许多店里又悄然换上了老油，即使非常正规的火锅店，也开始提供老油和一次性锅底让顾客选择。

　　3月17日，周六，市民陈珂发现街上的警察比平常要多，市长黄奇帆当天表示要严防治安事件。看到家附近交巡警岗亭上警灯闪烁，他想，没啥子好担心的。